母親還未回家,男孩跌跌撞撞跑到荒地去
尋,暮靄中四野漸漸暗沉,周遭的菅芒、
樹叢如魑魅魍魎般逼靠過來,當最後一輪
夕陽斜掛地平線盡處,男孩看到暗紅的日
頭正巧落在蹲地耙土的母親後方,宛如菩
薩身後的背光,殘存的餘暉映照大地,彷彿紅塵
碧海起伏的波浪。男孩蹲下來與母親一同撿拾紅
土地上的地瓜,他發現母親的雙手,蒼老而乾涸
龜裂,動作卻堅定、執著。微暗的暮色中,走在
回家的路上,男孩發現前方瘦弱乾枯的母親身影,
此刻竟如巨人般崇高、壯烈,令人震懾。
從艱辛歲月一路匍匐走來,男子低沉的述說
著:「有好多年我都不敢眺望夕陽,深怕絢麗的
光炫溼了眼眶,讓淚不止息。」
但儘管如此,海岸丘陵台地上,風依然呼呼
地吹,烈日炎炎的曬,風中夾雜讓人泛淚的沙。
那一雙扒土的手,耙鬆了堅硬荒地礫石,礫石也
磨硬了母者掌上厚厚的繭,年復一年,被乾涸大
地吸吮過後的青春血色已然蒼老皺摺,手爪蜷曲
虯結如木棉樹上的枯枝,在天地間攀抓生存的一
絲希望,終於在最絕望處感動了天地,賜予她所
求所願。兒子後來考上醫學院,如願成就了母親
轟轟烈烈浴火燃燒的渴望,一如一樹火紅的木
棉花。
聽完了這故事,心中低沉盪漾,久久不能忘
懷,什麼樣的信念可支撐一個女人不再柔弱,堅
挺如曠野中獨立的英雄樹,至死而不悔,禮讚的
花朵即使凋謝,依然是虔誠的信念,一路保持原
狀,自天空旋轉而下,落英繽紛,永不褪色,直
到落地仍不潰散,多麼驚天動地的舉動啊!
轟轟烈烈一場之後,木棉子成熟迸裂,柔軟
的棉絮隨著春風紛飛,飛上乾枯的母幹枝椏,算
是聊慰這一季的苦行,於是在春雨過後,一切都
塵埃落定,抬
頭望去敬學樓前木棉又是一身的綠
葉…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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